标题:皇明名僧辑略 内容: 明云栖寺比丘袾宏辑△楚石琦禅师行 实师讳梵琦,楚石其字也。 宁波府象山县人,姓朱氏。 年九岁,授经于讷翁谟公。 十六剃染,阅《楞严经》有省。 随元叟端公入京,闻西楼鼓声,汗如雨下。 因偈曰:捉得红炉一点雪,却是黄河六月冰。 见元叟,元叟许可。 会报恩虚席以待,师勉赴。 而筑室西斋,为终焉之计。 师形躯短小,而神观精朗。 举扬正法,无愧妙喜。 世寿七十五,僧腊六十三,有《六会语录》行世。 上 堂除夜小参:善哉三下板,知识尽来参。 既善知时节,吾今不再三。 诸仁者! 一举更不再举,今已再举。 一闻更不再闻,今已再闻。 头头上明,物物上了。 如理如事,亘古亘今。 不是涅槃心,亦非正法眼。 恁么恁么,三世诸佛只言自知。 不恁么不恁么,六代祖师无启口处。 设使言前荐得,犹为滞壳迷封。 假饶句下精通,未免触迷狂见。 今红炉上拾得一点雪,枯木上糁些子花,与你诸人赴个时节。 残灯随腊尽,爆竹送春来。 复举盘山云:向上一路,千圣不传。 慈明云:向上一路,千圣不然。 妙喜云:向上一路,热碗鸣声。 师云:三大老尽力道,只发明得向下一路。 若是向上一路,驴年未梦见在! 普 说上堂,举僧问乾峰:十方薄伽梵,一路涅槃门。 未审路头在什么处? 峰以拄杖画一画,云:在这里。 师云:白云万里。 僧举前话问云门,门云: 扇子[+孛]跳上三十三天,筑着帝释鼻孔。 东海鲤鱼打一棒,雨似盆倾。 师云:白云万里。 忽有人出来,问:天宁与么批判? 还惬得二大老意么? 向他道:白云万里。 呵呵呵,啰啰哩,啰啰哩,啰啰哩,刹刹尘尘知几几? 十字街头石敢当,忽然吸竭沧溟水。 你辈茄子、瓠子,哪里知得! 拍禅床便起。 当晚小参,僧问:诸佛不出世,祖师不西来,佛法遍天下,谈玄口不开。 既是佛法遍天下,为什么谈玄口不开? 师云:南斗七,北斗八。 进云:未审此理如何? 师云:去去西天路,迢迢十万余。 乃云:人天众前激扬此事,也须是本分衲僧始得。 若非本分衲僧,未免遭人怪笑。 只如适来禅客立个问头,恁么答他,却理会不得。 再举一遍:既是佛法遍天下,为什么谈玄口不开? 檐声未断前宵雨,电影还连后夜雷。 结夏小参,僧问:如何是山里禅? 师云:胡孙上树尾连颠。 进云:如何是城里禅? 师云:十字街头一片砖。 进云:如何是村里禅? 师云: 扶桑人种陕西田。 进云:谢师答话。 师云:苍天苍天。 乃云:衣食养寿命,一日不可无。 粪扫敌寒暑,粗粝疗形枯。 昨日三春,今朝九夏。 何不趁色身强健时,拨教生死路头明白,要去便去,要住便住。 谁障得你? 谁碍得你? 岂不俊哉! 岂不快哉! 且道生死路头作么生拨? 空手把锄头,步行骑水牛。 人从桥上过,桥流水不流。 若不会,与你下个注脚:空手把锄头,骤马上高楼。 步行骑水牛,闹处冷湫湫。 人从桥上过,饭萝头受饿。 桥流水不流,拨火觅浮沤。 时不待人,参! 复举《圆觉经》云:居一切时,不起妄念。 于诸妄心,亦不息灭。 住妄想境,不加了知。 于无了知,不辨真实。 师云:若然,道有也得,道无也得。 向上也得,向下也得。 得也得,不得也得。 数片白云笼古寺,一条绿水绕青山。 示 众师云:一朝村院主,万劫出头难。 大难大难! 若是个汉,佛语、祖语不教蕴在胸襟,掉向他方世界。 何况世间浅近之学? 便诵得《四韦陀典》,但增妄想,堪作甚么? 食人涎吐,未有了日,不如无事好。 见我道无事,便作无事会又争得? 若要真个无事,须下死工夫。 大死一回,死中得活,便能超毗卢、越释迦,百匝千重,七通八达。 祖师巴鼻,向上宗乘,尽与扫除,不劳拈出。 云门云:我今日共你说葛藤,屎灰屎火。 泥猪疥狗,不识好恶,屎坑里作活计。 汝若跳出屎坑,却来山僧手里吃棒! 示众:看这般时节,有志学道兄弟那里放包,从上来建立门庭为什么事? 可但为你几乡亲法眷,图口腹,恣无明,成群作队,造地狱业? 佛法禅道推向一边。 争知业报卒躲避不得,刀山剑树,镬汤炉炭,无人替代渠。 如今大方丛林,兵变以来,南北东西,万中无一。 因什么如此? 盖是恶贯满,业果熟,自作自受,更教谁承当! 祖师劝你出家,终不但为衣食名利抛乡别井也。 只为生死事大,无常迅速。 寻师访友,切切究明。 喷地一发,成佛作祖去,报父母深恩去,度脱天下人去。 既不如此,因何出家? 冷地思量,古风大好。 饥则乞食,寒则补衣,日中一餐,树下一宿。 旅泊三界,示一往还。 永断无明,方成佛道。 岂不见无业国师示众云:古人得意之后,茅茨石室,折脚铛里煮饭吃过三二十年。 名利不干怀,财宝不为念。 大忘人世,隐迹岩丛。 君王命而不来,诸侯请而不赴。 岂同吾辈贪名爱利,汩没世途,如短贩人,有少希求,而忘大果。 与么指示,可煞分明。 作福不如避罪,多虚不如少实。 在此衣线下一道圆光,阿谁无分? 莫教失却人身。 只要你直下构取,便与佛祖齐肩。 若道山僧妄语,甘入拔舌地狱。 示众:教中有六念:念佛、念法、念僧、念戒、念天、念施。 衲僧门下念个什么? 若道念佛,念着佛字,漱口三日,不可是念佛也。 若道念法,法尚应舍,何况非法,不可是念法也。 清净行者,不入涅槃;破戒比丘,不入地狱,不可是念僧也。 持犯但束身,非身无所束,不可是念戒也。 三界无安,犹如火宅,不可是念天也。 施者、受者,并所施物,三轮空寂,俱不可得,不可是念施也。 莫是无念么? 才无念便是有念。 避溺投火,转见病深。 直饶独脱无依,要作山僧奴子未可在。 欲得会么? 千年无影树,今时没底靴。 举云门一日拈拄杖云:凡夫实谓之有,二乘析谓之无,缘觉谓之幻有,菩萨当体即空。 衲僧见拄杖但唤作拄杖,行但行,坐但坐,总不得动着。 妙喜云: 我不似云门老人,将虚空剜窟笼。 蓦拈拄杖云:拄杖子不属有,不属无,不属幻有,不属即空。 卓一下云:凡夫、二乘、缘觉、菩萨,尽向这里各随根性悉受用。 唯于衲僧分上,为害为冤。 要行不得行,要坐不得坐。 进一步则被拄杖子迷却路头,退一步则被拄杖子穿却鼻孔。 只今莫有不甘底么? 试出来与拄杖子相见。 如无,来年更有新条在,恼乱春风卒未休。 凡夫不合起有见,二乘不合起无见,缘觉不合起幻有见,菩萨不合起当体即空见,不可放过。 云门老汉贪观白浪,失却手桡,累天下衲僧总落拄杖圈。 放过不可,好与一坑埋却。 举昔有一婆子施财,请赵州和尚转《大藏经》。 赵州下禅床绕一匝云:转藏已毕。 人回似婆子。 婆子云:比来请转一藏,如何和尚只转半藏? 妙喜云: 众中商量道,如何是那半藏? 或云再绕一匝,或弹指一下,或咳嗽一声,或喝一喝,或拍一拍。 恁么见解,只是不识羞。 若是那半藏,莫道赵州更绕一匝,直饶百千万亿匝,于婆子分上只得半藏。 设使更绕须弥山百千万亿匝,于婆子分上亦只得半藏。 假饶天下老和尚亦如是绕百千万亿匝,于婆子分上也只得半藏。 设使山河大地,森罗万象,若草若木,各具广长舌相,异口同音,从今日转到尽未来际,于婆子分上亦只得半藏。 诸人要识婆子么? 良久云:鸳鸯绣出从君看,不把金针度与人。 师云:这婆子谓赵州只转半藏,弄假像真。 当时只消道:何不向未绕禅床时会取? 举德山小参示众云:老僧今夜不答话,问话者三十棒。 时有僧出礼拜,德山便打。 僧云:某甲话也未问,为什么打某甲? 山云:你是甚处人? 僧云:新罗人。 山云:未跨船舷,好与三十棒。 法眼云:大小德山话作两橛。 圆明云:大小德山龙头蛇尾。 雪窦云:德山握阃外之威权,有当断不断、不招其乱底剑。 要识新罗僧,只是撞着露柱底瞎汉。 涂毒鼓未击,早是鸭闻雷。 漫天网未收,跃鳞冲浪来。 德山老,德山老,正令当行非草草。 法眼重加矢上尖,圆明更向声前扫。 千古流芳雪窦师,长剑在手亲提持。 举德山挟複子到沩山,上法堂,从东过西,从西过东。 沩山默坐不顾。 德山云:无无。 便下去。 复云:也不得草草。 遂具威仪见沩山,提起坐具云: 和尚。 沩山拟取拂子。 德山便喝,当时背法堂着草鞋便去。 沩山至晚问首座:适来新到在什么处? 首座云:当时背法堂着草鞋便去。 沩山云:还识此子么? 已后向孤峰项上蟠结草庵,呵佛骂祖去在。 作家相见,无背无面。 眼似流星,机如闪电。 提起坐具,略露锋芒。 拟取拂子,聊乘快便。 已后孤峰结草庵,牛头向北马头南。 开 示既称长老,出世为人。 喻如金錍刮眼膜,非是小事。 若伤锋犯手,未免破睛。 危乎险哉! 间不容发。 岂可恣矇袋,掉三寸舌,脱空瞒人? 你看他挟山,初住京口寺,已有发明。 到垂手处,不无渗漏。 后往华亭见船子。 及船子向他道:离钩三寸,子何不道? 道不得,劈口一桡:竿头丝线从君弄,不犯清波意自殊。 始大彻。 所以道参禅须是悟始得,悟了须是见人始得。 若不见人,只成杜撰禅和,说拍盲禅,到处教坏人家儿女去也。 第一本领要端正,履践须明白。 院子大小,正当置之度外。 临济下风穴、首山,何尝聚三百、五百众来? 至今道行天下。 所谓山不在高,有仙则名也。 又云:兄弟开口便道我是禅和,及问他如何是禅? 便东觑西觑,口如扁担相似,苦哉屈哉! 吃着佛祖饭,不去理会本分事,争持文言俗句,高声大语,略无忌惮,全不识羞。 有般底不去蒲团上究明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,冷地里学客舂,指望求福,忏除业障,与道太远在。 凝心敛念,摄事归空。 念想才生,即便遏捺。 如此见解,即是落空亡的外道,魂不返的死人。 又有妄认能瞋能喜能见能闻,认得明白了,便是一生参学事毕。 我且问你:无常到时,烧作一堆灰,这能瞋能喜能见能闻的什么处去也? 恁么参的,是药汞银禅。 此银非真,一煅便流。 因问:你寻常参个什么? 答道:有教参万法归一,一归何处? 又教我只如此会。 今日方知不是,就和尚请个话头。 我道:古人公案有什么不是? 汝眼本正,因师故邪,累请不已。 净土诗(略举十首)有个弥陀在自心,才生一念隔千岑。 于中岂待回光照,直下翻为向外寻。 绿水青山皆妙体,黄莺紫燕总玄音。 凡夫只为贪瞋重,不觉身栖宝树林。 遥指家乡落日边,一条归路直如弦。 空中韵奏般般乐,水上花开朵朵莲。 杂树枝茎成百宝,群居服食胜诸天。 吾师有愿当垂接,不枉翘勤五十年。 一朵莲含一圣胎,一生功就一花开。 称身璎珞随心现,盈器酥酡逐念来。 金殿有光吞日月,玉楼无地着尘埃。 法王为我谈真谛,直得虚空笑满腮。 将参法会礼金仙,渐逐香风出宝莲。 红肉髻光流不尽,紫金身相照无边。 重重树网垂平地,一一华台接远天。 诸佛界中希有事,了如明镜现吾前。 一寸光阴一寸金,劝君念佛早回心。 直饶凤阁龙楼贵,难免鸡皮鹤发侵。 鼎内香烟初未散,空中法驾已遥临。 尘尘刹刹虽清净,独有弥陀愿力深。 金作层楼玉作台,琉璃田地绝纤埃。 唯心净土无高下,自性弥陀不去来。 红日初非天外没,白莲只在意根栽。 众生障重须存想,想极情亡眼豁开。 莫将胎狱比华池,早向池中占一枝。 却坐宝华成佛子,何烦慈母浴婴儿? 口餐法喜真肴馔,心得明门妙总持。 般若台前回定日,令人长忆雁门师。 多言极乐向西寻,究竟不离清净心。 空影入池皆碧玉,日光穿树尽黄金。 事如梦幻虽非实,理到圆常却甚深。 八万四千真相好,请君危坐扣灵襟。 须摩提国赞何穷,不与他方佛境同。 百味酸甜长满钵,一身轻健任游空。 初心便获无生忍,具缚能教宿命通。 今古往生留传记,尽尘沙界扇慈风。 念极心开见佛时,自然身到碧莲池。 火轮罪净千千劫,琪树光分万万枝。 善友深谈终不厌,灵禽妙语实难思。 功成果满须臾事,尚谓奔流闪电迟。 ○袾宏曰:本朝第一流宗师,无尚于楚石矣。 筑石室,匾曰西斋,有《西斋净土诗》一卷行世。 今止录十首,以见大意。 彼自号禅人而浅视净土者,可以深长思矣! △毒峰善禅师上 堂诸大德,既来这里相从贫道参禅,究明生死。 须依贫道家风行持,他后决不相赚。 各各俱要屏息身心诸缘,一心向道,追复百丈以前释迦老子所行头陀之行,是谓家风。 此之苦行头陀,经中具载,请自检看。 然虽今人难比古人,且请于中行得一半,庶亦得瞻头陀苦行之少分矣。 不可似今时学者,全不问着,甘作无惭愧人,佛法驴年会得? 只如世尊当时,饥则领众持钵入城乞食,归则各处岩穴之间。 后来赵州谂和尚三十年不开口,告人不杂用心。 匾担山和尚唯餐象栗过日。 丹霞然和尚一生只个布裘。 更看芙蓉楷和尚,不发疏簿,不请化主,一生唯事淡泊。 此诸尊宿,俱是行头陀苦行家风。 所以一个个魁垒秀出于当时,而千古之下为世所尊上。 诸大德,若依此苦行,而行持久之,不移不易。 则僧问:如何是佛? 云门道:干屎橛。 管取呵呵大笑。 尝有僧问:如何是和尚家风? 答曰:前江潮急鱼行涩,后岭松高鸟泊难。 下座。 上堂,僧问:昔高峰和尚示众云:海底泥牛衔月走,岩前石虎抱儿眠,铁蛇钻入金刚眼,昆仑骑象鹭丝牵。 此四句内,有一句能杀能活,能纵能夺。 若人点检得出,许你一生参学事毕。 不知是哪一句? 师云:待你悟即向你道。 会么? 僧云:不会。 师云:不见道:你有主杖子,我与你主杖子。 你无主杖子,我夺却你主杖子。 下座。 开示五羊深禅人若了自心本来是佛者,一切唯假名,况复诸三有? 倘尔于斯直下不能领略,别无方便,但将吾所付之念佛公案,用心提撕,单单参究,以期彻悟。 精进不懈,勇猛无怯,务要讨个明白而后已。 欲上参时,先须拌舍世间恩爱利名等事,使身心洒落,虚融淡泊。 切切以了生死大事为己重任,抖擞精神,看这念佛底是谁? 要在这 谁字上著到,深下疑情,疑这念佛底是谁? 故谓:大疑大悟,小疑小悟,不疑不悟。 良哉言也! 你若才有切切之心,疑情重也,话头自然现前,绵绵密密,净念相继。 凝定身心,回光返照,执而持之,勿令间断,一念不生,前后际断,目前空牢牢地,胸中虚碧碧地,澄澄湛湛,卓卓巍巍。 到此唤作生灭灭已,寂灭为乐。 正好再见真善知识,扫除悟迹,别立生涯,不受天下老和尚舌头颟。 然后水边林下,保养圣胎。 待时龙天推出,方可为人也。 嘱大川关主欲作吾家真种草,要须直下坐断圣凡情量。 不守灵鉴虚明,廓亡自他,当体不顾,亦不作无己知解。 自然本体露现,如大日轮升于虚空,无处不照。 正恁么时,若有个承当底人,则不能于那事相应。 此是佛祖自证三昧,比比不相知,各各不相到,唤作大事因缘。 空生、身子,睥睨不着。 三贤十圣,只为圣心未忘,见性如隔罗縠。 饶你才并马鸣,解齐龙树,亦只得一生、两生不失人身。 此是根思夙净,闻之即解,去道逾远。 况小智薄德浮浅之学者乎? 又如慧可大师,无书不解,无经不通。 到初祖面前一词不措,方觅安心。 从斯一切放下,心如墙壁,至于立雪断臂,犹不肯可。 及乎瞥地一下,则礼三拜依位而立,始曰:汝得吾髓。 此岂造次? 近世学者心粗,认指为月,天地悬殊。 自既错解,将此印证后昆,一盲引众盲,为害非细。 或者谓:我已坐禅,得个安乐处。 身心轻安,更无异念。 直是灵灵不昧,了了常知,于生死岸头已得不疑。 只未会古今差别公案。 是何言欤? 盖因邪师法眼未明,妄据师位,以方便为真实,是非不辨,认个湛不摇处作空劫那边事,岂非认奴作郎? 殊不知湛入合湛,是识边际。 永嘉云:损法财,灭功德,莫不由斯心意识。 古德云:诸佛说心,为破心相,令知心相元是虚妄。 今人认心是道,深违佛意,又增戏论,殊乖大体。 或者云:一切皆空,有甚正悟处? 此是断见外道。 或者云:一切无著,自然无碍。 此是掩耳偷铃,自屎不觉臭。 或者云:斋戒明白,清净无染,自然不堕恶趣。 此是住相布施,三途业因。 或者云:大悟不拘于小节,任意浮沉,随处腾腾,便是快活道人。 此是常见外道,阐提痴汉。 或者云:但一切人如死人去,更有甚事? 此是白日寐语,夸谈马角。 岂不见道:那伽常在定,无有不定时。 或者云:某人虽不会道,奈何死得好,有坚固子。 此是梦中说梦。 僧问古德云:大死底人却活时如何? 答云:不许夜行,投明须到。 且无你用心处。 你若古今见尽,迷悟情消,则常转法轮,一切时出生,一切时灭度。 贫道痛以慧命危甚,若一丝九鼎之悬。 观今玄绍之徒,概似儿戏之所为耳,但要诳得入手则已。 岂知吾祖有行解相应,名之曰祖之诫乎? 亦是为师者不审学者之才器堪否,而苟图收拾门人之私,致招法门之辱累也。 如子顺大川禅人,自舍缘入道,于真定、金台二处掩关,下得定力之功,而本地光明未发,故南询师匠决择,怀香礼余,呈似工夫次第。 余知做到湛不摇处,犹未出他识阴区宇。 此是静想不脱,所以己见不明。 殊知劳虑永断,得法界静,即彼静解为自障碍。 要知得在神静,失在物虚,错认定盘星,且喜没交涉。 此是大解脱门自在三昧,须是尘劳不染,静妙不收,步步活鱍鱍地,宛转无穷,闹浩浩处识得,方始八面玲珑,七穿八穴。 子更下那一步工夫,一日如桶底脱,则知如上葛藤,尽是为蛇画足。 虽然,要作大法器,建立门庭,直须久依吾住。 再向那边更那边打数百个悬空觔斗归来。 始得智过于师,方堪传受。 岂不见道:雪后始知松柏操,事难方见丈夫心! 行实撮略季善,祖贯凤阳人,随任生于广东之雷阳。 父吴姓,母钟氏。 十七岁出家。 初遇源明和尚请益,蒙受无字公案,嘱云:须发大愿,以自护持。 我便发愿:若生死不了,大事未明,遗弃修行,贪著名利,死堕阿鼻地狱,受苦无量。 云云。 蒙念长老送入关。 关中不设卧床,安一凳,誓不倒身,以悟为则。 睡魔沉重,垂头眠着,不觉半夜。 因去坐凳,立誓不坐,昼夜行立。 忽靠屋柱睡着。 又立愿不近墙壁,辽空经行。 云云。 一朝闻钟声,忽说偈云:沉沉寂寂绝施为,触着无端吼似雷。 动地一声消息尽,髑髅粉碎梦初回。 云云。 汝等果能依我修行,须要具我如是诚信决烈,如是守戒行持,如是勇猛精进,如是打七炼磨,如是克期取证,如是禅定解脱,如是次第觉触,如是信解悟入,如是寻师印可,如是涵养淘汰,如是待时为人。 还有一重如是,直待案山点头,即向汝道! 示徒悟玄诚哉此事! 见则便见,拟思则白云万里,况如之若何? 汝欲决要明此一件大事,须着做直捷工夫,能向一毫头上安身立命,做教久久,则便得一念不生,前后际断矣。 若得真到此地,则旷劫不明之事,当下分明。 犹如哑子梦见亲娘,与人说不得。 亦复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。 方可水边林下,保养圣胎。 待时龙天推出,扶持末运,接续祖灯,广化众生,同成正觉。 其或未然,只须将我所付念佛公案贴在鼻端上,不许执在一边。 须向一切处常目在之,勿使须臾失其照顾,疑个念佛底是谁? 于这一句绵绵密密,直教首尾一贯逼拶将去。 如不得力,再加个毕竟念佛底是谁? 倘被散乱昏沉之魔搅扰,或有间断,莫容滞久。 如鸡抱卵,若冷却,其窠子无出头期矣。 工夫绵密之喻无如此也。 倘宿有灵骨,得个觉触处。 切不可自许。 须见本色宗匠,入他炉鞴受他煅炼出来,真伪浅深一一得知,更不存其悟迹,做个无事无为底自在道人。 所以道:金屑眼中翳,衣珠法上尘。 己灵犹不重,佛祖是何人? 到这里但有纤毫悟理未忘,佛法玄微去之未尽,皆堕法尘见刺之圈。 诚哉此事,乃无大极大底大事,真能欺贤压圣,岂可辄作容易想而不慎乎? 至嘱。 ○袾宏曰:关内行持,可谓大强勇猛精进矣。 乐闲逸而坐关者惕诸。 △空谷隆禅师示真性源参禅须要信得彻,有主宰。 提撕话头,默默参究,于一切处无著无依。 逆顺境界到手,便为蓦直行去。 不起分别,不见有逆顺,不见有境界。 盖为大解脱中不存一法也,洞然了悟,直下承当。 更进一步,了却向上一着,虚彻灵明,如金刚王宝剑,万物曷敢婴其锋! 更说甚么世法、佛法、烦恼、菩提? 透顶透底,举体全真。 是为逸格之人也。 示圆鉴堂念佛一门,捷径修行之要也。 识破此身不实,世间虚妄,是生死根。 唯净土可归,念佛可恃。 紧念慢念,高声低声,总无拘碍。 但令身心闲淡,默念不忘。 静闹闲忙,一而无二。 忽然触境遇缘,打着转身一句,始知寂光净土不离此处,阿弥陀佛不越自心。 虽然如是,若乃将心求悟,反成障碍。 佛性是自然之物,不属心思意解。 若见恁么说,你便执个无心,又成大病。 但以信心为本,一切杂念都不随之。 如是行去,总然不悟,没后亦生净土。 阶级进修,无有退转。 优昙和尚令提云念佛者是谁? 或云哪个是我本性阿弥陀? 谓是摄心念佛、参究念佛。 汝今不必用此等法,只用平常念去。 示肄南宗赵州无字,未悟之时,如银山铁壁。 今日也无无,明日也无无,一朝水到渠成,始知铁壁银山元非别物。 只贵退步休心,切切要明生死大事。 不可呆蠢蠢念个无字虚延岁月,亦不可推详计较义理曲会,但于时中愤愤然要明这个无字。 忽尔一朝悬崖撒手,打个翻身,方见孤明历历,如是现成。 到此不可耽著味著,还有脑后一槌极是难透。 你且恁么参去。 举世尊初生朕兆才彰成露布,复指乾坤行七步。 只要群生正眼开,落尽眉毛浑不顾。 举如人上树百丑千拙齐露出,明眼衲僧见不得。 断人命脉只斯须,香严老子贼贼贼。 答诚敬堂向上一着者,悟彻之后,结角罗纹,杀着一锤,所谓末后一句也。 言语说不到,只用活机手段调治而至。 百丈再参马祖,马祖正用此机。 临济再参黄檗,黄檗亦用此机。 临济打洛浦亦此机也,后于夹山棒下方始瞥地。 兴化打克宾亦此机也。 真净和尚颂曰:丈夫当断不自断,兴化为人彻底汉。 日后从他眼自开,棒了罚钱赶出院。 此颂甚对机。 汝今公案未明,如何明得此一着子? 夙有灵根者,公案亦甚易明。 不见临济凡问佛法,便被黄檗殴打,十分切当。 后得大愚一句打发,洞明黄檗机用。 假如今日汝问我向上一着,我亦不用摇唇动舌,只用殴打,再问再打。 汝被我打得荒了,无计可施,无理可说。 不得意中,忽然猛省,亦未可知。 我虽不施棒喝,汝但恁么承当去看。 示道禅人参禅一着,是超生死、脱轮回之关棙子,岂可小识小见而能拟议耶? 此是三世诸佛捷径度人之大法,所谓一超直入如来地也。 自从世尊于灵山会上拈花示众,迦叶尊者独悟深旨。 次第传来,度人无限。 非语言文字而能教诲,唯在具大手段大善知识,生机活法点悟而已。 昔因风吹幡动,一僧言风动,一僧言幡动。 六祖云:非风幡动,是汝心动。 二僧皆得省悟。 呜呼! 二僧言是风动,是幡动,皆是凡心。 六祖言非风动,非幡动,便悟佛心。 汝今且去穷究非风幡动,是汝心动。 如是参去,忽然省悟,自知果然非风幡动,是我心动也。 那时却来回报,然后为汝敲磕末后一句。 自制塔铭生事死葬,祭之以礼,孔子之教也。 死而火化,安葬骨塔,释迦之教也。 古今依教,莫不皆然。 余生姑苏洞庭鼋山陈氏。 父字显宗,号月潭处士。 母金氏。 余讳景隆,字祖庭,号空谷,生于洪武癸酉七月十二日。 永乐壬辰,从弁山白莲懒云和尚受学参禅。 湖海禅伯、古拙和尚辈,莫不参扣。 虽以家居,参究不替。 庚子岁,许令出家,从虎丘先师石庵和尚收为行童。 洪熙乙巳,给牒为僧。 宣德二年,从杭昭庆守宗师得具戒。 六年,先师膺荐住持杭之灵隐,遂同至矣。 七年,往天目山礼高峰塔,憩锡一载,克苦参究,忽有省会。 懒云和尚时在海昌净妙,遂造之,剖露心法,懒云大喜。 九年,灵隐先师圆寂矣,阇维,敛骨葬于本山,造骨塔,并塔院,奉祀有年。 今老且病,死日在迩,思无余地以葬遗骨,遂承佃钱塘县尉司上扇第二图修吉山下沈敬元佃官地一段为坟地,葬骨塔。 盖坟屋居之,待尽余年,名其屋曰正传塔院。 呜呼! 生死一梦,骨塔奚为? 盖表佛法流芳,灵踪不断,即幻明真,以致佛祖命脉源远流长矣。 幻身虽灭,佛性不迁。 后之来者,见窣堵崚嶒,峰峦苍翠,鸟鸣乔木,泉泻幽岩。 不驰外境,不执内心,尽忘爱恶,陶然泰和。 始知法界为身,虚空为口,万象为舌,昼夜说禅,未常间歇。 于此见得明,透得彻,如醉复醒,廓然领悟,便见佛祖不曾涅槃,老僧不曾圆寂。 大圆镜中觌面相见,西来祖意两手分付。 如古师嗣云门,青师嗣太阳。 无前后,无去来。 大千沙界,自他不隔于毫端。 十世古今,始终不离于当念。 懒云和尚,是景隆受业师之受业师。 景隆心法受印可于懒云,即南极安禅师也,得临济正传二十世。 师上溯天真则、无极源、雪岩钦。 前后嗣法亦无定规。 前嗣后者,阿难嗣迦叶。 后嗣前者,兴化嗣临济。 理贯古今,诣实为至。 铭曰:廓周法界,空荡无涯。 群灵升坠,恒无已时。 佛祖垂应,为导为师。 夙膺微幸,直斯化仪。 不善弘道,随力所宜。 卒于武林,骨窆山崖。 窣堵奠安,山同寿期。 以幻归幻,有为无为。 成住坏空,斯道恒夷。 正统九年春,景隆五十二岁著。 示徒参禅禅宗厥旨,是转迷成悟之要道也,是明心见性之妙诀也,是超凡入圣之关棙也。 自宋末至于今日,师法不逮,参徒根器亦为下劣。 变坏妙诀,死法传流,无绳自缚。 本是活人,缚作死汉。 做作规矩,提死话头。 执倚偏邪,无由开悟。 嗟夫! 灵山会上别传心法,超出功用,大解脱法门也。 要在妙悟,岂局规模? 老僧今日不用提话头,不用参公案。 先要识破此身,空花幻影,不越百年。 安可溺于世情,埋没灵明觉性,随逐妄缘,汩没生死,六道循环,不能超出? 既知此患,尽情放下,更不留心。 唯令默自思惟:我今思善思恶、怕热怕寒、知饥知渴者,心也。 因有幻身,此心存活。 死了烧了,何处安身? 只思此二句。 其余言语,知得便了,不须记忆。 但于行住坐卧、静闹闲忙、苦乐逆顺一切时中,唯自思惟死了烧了,何处安身? 忽然识得,自会做人,自知入道。 至于此时,方参公案。 切须稳重穷究末后一句,方到牢关,始为了事人也。 涵养此道,如百炼精金更无变色,还垂方便接引后人,是为报佛恩德。 答 问明本源曰:永明大师道:有禅有净土,犹如带角虎。 是则二法兼行耶? 兼行,则古人谓之脚踏两边船,必陷中间也。 湖海弟兄浩浩商量,是非蜂起。 乞师指决,去我碍膺。 答曰:永明大师出此言时,无人反覆扣问;历代祖师在世,亦无人反覆扣问,故无辨明也。 学人疑似之心蕴之于怀,未常发问,懡[忄+罗] 含糊,迨今五百年矣。 子发此问,大哉问也! 惜乎景隆虚度光阴七十四年,道德、智眼皆所不逮,安能答此言乎? 强答之,恐不契佛祖之心,反罹罪咎。 然有问无答,亦非道也。 勉赴来意,随力言之,子当裁择。 执守参禅,提个话头,自谓守静工夫,更无别事;念佛往生,寅夕礼诵,皆所不行,此谓有禅无净土也。 此等参禅亦非正气,是为守死话头,不异土木瓦石。 坐此病者,十有八九,莫之能救。 禅是活意,如水上葫芦,捺着便转,活鱍鱍地。 故云参祖师活意,不参死句。 如此参禅,不轻念佛往生之道,寅夕礼诵亦所遵行,左之右之无不是道。 雪峰作典座,杨岐作监寺,籍身劳动,内力参禅。 永明参韶国师之禅,大弘念佛之道。 所谓内圆而外方,内秘菩萨行,外现是声闻。 此谓有禅有净土也。 辄以俚言免塞子问,别访高明以求的意。 示坐关安、清二上人《大藏经》中,《传灯录》里,教人修行者,皆言亲近明师,时时闻法,或念佛,或数息,或尸观,或居阿兰若,闲淡性情,克求妙悟。 自从拈花示众,迦叶妙悟教外别传禅宗厥旨。 二祖觅心不得,而得安心。 南岳禅师参六祖,祖曰:什么物,与么来? 岳大悟,乃曰:说似一物即不中。 疏山闻沩山曰:有句无句,如藤倚树。 疏山卖布单作路费,三千里外直造沩山,扣问:树倒藤枯,句归何处? 沩山大笑而已。 疏山不契,发愤而去。 行到明招,言及于此。 明招曰: 却使沩山笑转新。 疏山大悟。 大慧亦问:树倒藤枯,句归何处? 圆悟答云:相随来也。 大慧亦悟。 有僧问一老宿:百尺竿头如何进步? 宿云: 噁! 其僧大悟。 雪峰三登投子,九到洞山。 古人坐立不安,切切求悟。 岂肯死坐关房,守株度日? 唐有大梅,宋有和庵主,闲静余情,养道而已。 唐、宋之时,皆无坐关之说。 元时生出计较,设个关房,安坐待悟,至今仿效也。 汝既如是精进用心,切切求悟,聊为庶几。 岂可安坐关房,现成衣食,自在过时? 而况张道伴、李道伴、张施主、李施主,常来相望,各入关房,闲话半日。 岂是真正修行纯净工夫,克时求悟也? 灵源居昭默堂,高峰坐死关,皆悟道之后养道者也,不似今人茫然而坐。 古人不舍分寸光阴,不废翦爪之工,舍身命而求妙悟也。 今恐虚消信施,空丧光阴,带果招因,难以逃避。 由是老僧如是苦口,若契汝心,留为警觉。 或不契心,付之水火。 又来书说许多言语,皆欲辨明。 且夫义学中人,读书经,教文义,玄义岂不过汝百倍? 尚不能一一辨明,不能窥测禅宗公案。 汝欲辩明,何异入海算沙? 禅宗厥旨,非思量分别之所能解。 昔有僧问石头和尚曰:如何是禅? 答云:碌砖。 如何是道? 答云:木头。 禅是如是之处悟将出来。 思惟之心安在何处? 一悟之后,万法皆明,何待辨论。 大慧和尚颂十智同真公案云:兔角龟毛眼里栽,铁山当面势崔嵬。 东西南北无门入,旷劫无明当下灰。 禅宗悟境界如是而已。 通此消息,令汝会意。 前者见汝多于人事,故写书来,令汝自省。 又恐汝独执于坐,困在昏钝,故写几段古人用心切近悟处,令汝学他用心。 昔晦堂和尚参云峰悦禅师,日日挨拶,日日不悟。 峰曰:你且去参黄龙南禅师。 到彼挨拶数日亦不悟,复回云峰,峰已迁化。 复回黄龙,途中遇雪,阻于一寺,无师参扣,便看《传灯录》。 偶然揭开,看见僧问多福:如何是多福一丛竹? 福云:一茎两茎斜。 僧云:不会。 福云:三茎四茎曲。 晦堂大悟。 觉华严参圆悟,日日挨拶,日日不悟。 圆悟令看《罗山语录》,亦不悟。 发愤出门,行到一寺,忽然大悟。 古人如是坐立不安,磨心擦腹,挨拶出来。 岂是安然自在,守待自悟? 观汝来书,知汝不会参禅,不闻真正开发,只是江湖中碌碌然之开发也,良可惜哉! 老僧寄书,令汝师于古人,莫师今人。 老僧于永乐年间十九岁时,遇见《信心铭》、《证道歌》,一看之后,超然省会。 从此发心,力求出家。 参见南极老和尚、古拙老和尚。 金陵、湖广、两浙之间做知识者,一一往见。 所有开发,皆不中意。 我自主张,只用《传灯》中上古祖师机用开发,用心参究,所以今日得这些小见识儿也。 忝与上古相合,不与今时雷同。 我期望汝成个法器,不可平常过了。 汝今抖擞精神,自着精彩,参个万法归一,一归何处? 返究自己,力要省会是归何处? 拌舍此身,默做迟钝工夫,一生用心去,终有悟日。 此是没奈何处用此痛切之心也。 古人则不然,有云:我坐在这里,等你悟去。 我立在这里,等你悟去。 如是容易,岂不快哉! 古人用心苦切,一团精彩悟将出来。 不是拘缚身体,呆呆兀坐,昏茫过日。 此上所言,多说禅病。 脱得禅病,庶可悟道。 古云:千魔万难转惺惺。 直须精进切心,庶有悟日。 ○袾宏曰:诸师多教人参念佛是谁? 唯师云不必用此等法。 随病制方,逗机施教,二各有旨。 不可是此非彼。 △天琦瑞禅师普 说汝等诸人既知生死事大,无常迅速,何得依稀过日,浪荡度时? 三个攒攒,四个簇簇,只图热闹,哪有直前做去底人? 纵有悔懊,又不肯行。 更道今年这里不好,等待明年别寻去处。 及到明年,依旧如此。 似此之流,尽空尽界,谁肯发丈夫之志,立决定之心? 直至老死,永无那移。 又有无知之辈,才然行持,便去访问诸尊宿悟门。 面前听得,随后便讲谁深谁浅,谁悟谁学。 一向诽谤他人德行,不知转增自己贡高。 苦哉苦哉! 有何利益? 今此大众,莫学斯等之流。 除去心中谄曲,截断人我贪瞋。 直教一念不生,万缘顿息。 然后向此干干净净处提个话头:万法归一,一归何处? 一归何处? 毕竟一归何处? 或前后考究,或上下通参,或单追何处。 举定,不令浮沉。 字字明白,句句皆参。 其目如睹,其耳如听。 审定详参,念念相续,心心无间,绵绵不绝,密密常然。 若有一句不参,只这一句便是妄念。 唯其不参,所以为妄,亦名狂念。 今时学者一味去念,齐声啰喊,只图其熟,故不肯参。 若然不参,直饶念到弥勒下生,也只讨得一场口滑。 又不识羞,更道:我不提自提,不举自举,如何不得开悟? 大众! 决不是教你念话头,决不是教你炼昏沉。 纵然不睡,又中何用,也只是个精魂。 这段生涯,决不是这个道理,你莫错用其心。 吾今告汝:莫生疑谤,我终不以狂言诈语图名爱利误赚诸人。 不是教你不念话头,不是教你不炼昏沉。 你若不参话头,炼到尽未来际,又且如何? 终是蒸砂作饭,纵经尘劫,只名热砂,决不成就。 欲求开悟,须是大起参情,参究一归何处? 念中起参,参中起念,一挨一拶,一拶一挨,无缝无罅,无空无缺。 因其参情绵密,日用之中,自然行不知行,住不知住,坐不知坐,卧不知卧。 东西不辨,南北不分。 不知有六根六尘。 大忘人世,昼夜一如。 若不参情结秀,凭何得个废寝忘餐,至此境界? 倘到这地面,不可便为工夫。 猛着精彩,更加一拶。 直得虚空粉碎,万象平沉,又如云消日出,世间、出世间独露无私。 信手拈来无有不是,千圣万贤笼罩不住。 复看生死、涅槃,果如昨梦。 到这里方信从前说话苦口相穷,元来的实不虚。 大众! 但办肯心,必不相赚。 又大道普乎天下,无一人而不具。 盖因迷不自觉,所以沉埋。 纵顾其念,念不着实,亦不返顾,汪汪洋洋,终日竟夜。 虽不放逸,亦不成就,更不知过在于何。 皆为不参,只去狂念。 倘有参者,又不实参。 有时而紧,有时而慢,仿佛依稀,空延岁月。 如此行持,宁能得悟? 汝等诸人,从今以往,更莫蹉跎。 发个决定信心,昼三夜三,永无恣纵。 直尽今生,以悟为则。 举定本参,看他是个什么境界? 是个什么道理? 务要讨个分晓。 以句挨句,以意拶意,意句相连,参情自然绵密,左之右之无间无断。 若依山僧之语,世情自然生疏,道念自然浓厚。 日久岁深,自然废寝忘餐。 不炼昏沉,昏沉自退。 不除散乱,散乱自绝。 行住坐卧,自然不知有身,自然不知有世间境界。 何故? 纯一无杂,心念不二。 放之不去,收之不来,无彼无此,无是无非,物我混然,昼夜一如。 忽然会得,如梦而醒,复看从前,皆是虚幻。 了知当体本来现成,万象森罗,全机独露。 天上人间,悉无别法。 荡荡然无拘无束,坦坦地自由自在。 于这大明国里也不枉为人,向此法门也不枉为僧。 然后却来随缘度日,岂不畅哉! 古云:随缘消旧业,更莫造新殃。 开 示都是年尊老宿,何以返近于吾? 吾将何法开示于汝? 擎拳云:会么? 众曰:不会。 示曰:诸佛诸祖皆无言说,言说转远。 故我直示,汝又不识。 只这不会底是诸法王,是诸佛母。 三世十方一切圣凡,尽从这不会底生出,所以唤作摩耶夫人。 如来号正遍知海,汝等返为无明。 复擎拳云:会么? 众曰: 不会。 追曰:是谁不会? 今言不会,必有一个不会底。 若识得这个不会底,便见世尊拈花,俱胝竖指,秘摩擎权,灵云竖拂。 德山棒,临济喝,一一尽通,更无隔越。 故云:参须实参,悟须实悟。 示 众大众,切莫分别。 若不分别,更无异路,南北纵横,东西自在。 只为分别,所以不如,各生异见,妄立阶级。 故有三贤、十地、等妙二觉,成分段修,而分段证。 所以有诤说生死,于一性中分为五性,于一乘中分为三乘。 不知圣凡假立,误认成实。 良由取舍,有此不如,于妄功用便显差别。 似此等流,入海算沙,何时休歇? 尽是背父逃逝,纵得回心,不免从邑至邑,从国至国,佣赁展转,次第而进,庠序而升,历尽阶级,又未尽善。 倘到本国,不识本国,偶遇本父,不识本父,唤作当面蹉过。 当机不识,将谓别有,不肯承认。 屈作方便,始能附近。 不免脱珍御之服,着弊垢之衣,与他同途,方使心安。 日久月深,故令出内。 以内遍外,名之曰出。 以外归内,名之曰内。 内外无疑,方堪付业。 吾观此辈,不识常住妙心,妄生功用,沉沦多劫,不悟玄源。 纵经尘劫,只名造作,于理转丧,有何益哉! 若肯直下承当,似临济受三顿痛棒,便解肋下还拳。 俱胝见竖一指,当时冰消瓦解。 阿难能记三藏,又滞补特伽罗。 外道才见默然,便道开我迷云。 师良久云:东方衲子,不如西方外道。 复嘘一声。 示无畏居士学道之法,诚无善巧。 只要办其肯心,更无别说。 举起话头,字字着力,莫管纯熟不纯熟,只故参将去。 参来参去,参得疑情顿发。 直教应用无亏,周旋无隔,尽古尽今,尽空尽界,无断无续,通然只是一个参情。 收之不来,放之不去,行住坐卧悉无有别。 忽然爆地一声,虚空粉碎,大地平沉,独露一个本来面目,偶尔回途,顿同大千沙界。 到此之地,正好诸方决择。 更书一偈以为资助,偈曰:昼夜身心莫放闲,务教参透这重关。 忽然扑落乾坤境,露出真常佛祖颜。 明月掌中随应用,清风袖里绝追攀。 那时宝剑当堂坐,方见山僧句外玄。 拈 古四祖问三祖云:愿和尚慈悲,乞求解脱法门。 祖曰:谁缚汝? 四祖云:无人缚。 祖曰:何更求解脱法门? 四祖大悟。 拈曰:只知请问解脱,不知刺头入胶盆。 当时不遇作家,焉得以楔出楔。 忽然梦醒,方见无端。 劈面云:猫。 僧参马祖,地上画四画,上一长,下三短,云:不得道一长三短,离此四字外请和尚答。 师画一画曰:不得道长短,答汝了也。 忠国师别云:何不问老僧? 拈曰:这僧却是梦里渡河,不知浑身泥水。 马祖就树采花,未觉远飞他圃。 山僧待忠国师道何不问老僧? 当时只对他道:自屎不觉臭。 大众! 三人且止,即今不道长,不道短,又作么生会? 惟政禅师问南泉:诸方善知识,还有不说似人底法也无? 泉云:有。 师曰:作么生是不说似人底法? 泉云:不是心,不是佛,不是物。 师曰: 恁么则说似人也。 泉云:某只恁么。 和尚又作么生? 师曰:我又不是大善知识,争知有说不说底法? 泉云:某不会,却请和尚说。 师曰:我太煞与汝说了也。 拈曰:天下衲子,负钵挑囊,入一丛林,出一保社,还知有不说底法么? 若知得,何必去江南海北,鼓扇是非。 你看这两个老汉,拈头失尾,拈尾失头,若惹诸方笑怪。 既有不说底法,且道还许宾主问答否? 点检得出,进退无门。 更夸精细,转见不堪。 大众,到此如何即是? 各请归,珍重! 有讲僧参马祖,师曰:莫是狮子儿否? 僧云:不敢。 师嘘两声。 僧云:此是法。 师曰:此是什么法? 僧云:狮子出窟法。 师乃默然。 僧云:此亦是法。 师曰:是什么法? 僧云:狮子在窟法。 师曰:不出不入,是什么法? 僧无对。 百丈云:见么? 拈曰:在窟出窟,空担狮子之名。 嘘嘘默然,枉费两头奔竞。 若是山僧,待马祖道莫是狮子儿否? 便道:这畜生。 非但把住百丈,亦使马祖有口无言。 何故? 杀斩不由献帝,存留尽在曹公。 归宗智常禅师问新到僧:什么处来? 僧云:凤翔来。 师曰:还将得那个来否? 僧云:将来。 师曰:在什么处。 僧以手从顶擎棒呈之。 师作接势,抛向背后。 僧无对。 师曰:这野狐精。 拈曰:平常无生之句,与世间语言杳无踪迹。 这僧却也善辨,争奈只是个知解之徒。 师言不是压良为贱,本乃据款结案。 若是个汉,道个贺喜,何事而不了毕! 邓隐峰推车,马祖路上展脚坐,峰云:请师收足。 祖曰:已展不收。 峰云:已进不退。 推车碾足便行。 祖归法堂上,执斧曰:适来碾损老僧足者出来! 峰引颈近前。 祖乃置斧。 拈曰:师胜资强,人间少有,切不可流俗见解。 虽然,盖世禅和,能有几个作家? 何故? 未到尽惊山险峻,曾来方识路高低。 陆亘大夫问南泉云:弟子家中一片石,有时坐,有时卧。 于今镌作佛得否? 师曰:得。 陆云:莫不得否? 师曰:不得。 云岩云:坐则佛,不坐非佛。 洞山云:不坐即佛,坐则非佛。 拈曰:陆亘大夫向这石头上坐卧不安,仔细检点将来,皆是自不守分。 不是南泉,争得风光遍界? 恁么便恁么,不恁么便不恁么。 若不具眼,总是泥里洗土块。 云岩证据,洞山交互,方见打鼓弄琵琶,相逢两会家。 行 实师自云:吾江西南昌府钟陵人也。 父江台,母徐氏。 幼随父商。 年将二十,至荆门,闻无说能和尚乃有道之士,拜为师,剃落,教看一归何处? 后得昱首座苦口提携,昼夜逼拶,不许说话,不许眨眼。 一日听廊下有人说话,昱便打。 曰:又不瞌睡,如何也打? 昱云:你不瞌睡,听哪里? 又二僧裁裙,度量不已,我不觉眼看。 昱兄又打云:你眼也不曾停住,话头岂能着实? 我因此惊觉,平日只说有念便罢,哪晓得如此用心? 自此其目如睹,其耳如听,字字明白,句句历然。 后因看古语:沉吟是阿谁,举处是何人。 只管疑是谁,昼夜如一,忽不见山河大地及与自身。 后患痢疾甚重,有山东静东晖示我大慧杲患背疽因缘,我即豁然。 又见宝峰,云云,乃得印证。 ○袾宏曰:不枉为人,不枉为僧数语,直是警策百倍。 读之,踊跃欢喜,增长志气。 △杰峰英禅师送黄龙明知客拈起玻璃,一轮明月。 扑碎玻璃,红炉片雪。 因思吕洞宾,黄龙纳败阙,半升铛里煮山川,不识斧头元是铁。 莫若庞公见马师,心空及第真英杰,一口西江吸尽时,化现三千广长舌。 送归德演禅师万法归一,一归何处? 青州布衫,当阳显露。 因甚持往南方,觅取长篇偈句。 山僧无法可传,毕竟有何分付。 一碗淡醋齑汤,一钵香油豆腐,吃得一饱齁齁,世事总皆不顾。 演禅人,悟不悟,于斯直下便承当,何待更回归德府。 送天台洪禅人天台石桥五百牛,赵州石桥度驴马。 越圣超凡古至今,赫赫声名洞天下。 一脚当头踏断来,宽洪志气真潇洒。 勘破诸方老古锥,澜翻辩舌如泉泻。 切莫骑牛更觅牛,笑杀宾头卢尊者。 送伏龙溢南海维那九月秋高暮山紫,道人何事来于此。 黄花白露染单衣,择友寻师问生死。 生死由来即自心,一心起灭任漂沉。 尘劳衮衮如山积,业识茫茫似海深。 拈起金锤俱击碎,双溪落落无人会。 惊动千年老古锥,三十乌藤雨霶霈。 示道信侍者大信大疑,大疑大悟。 提起话头,一切不顾。 行参坐究,口念心思。 密密推穷,时时觑捕。 忽然拶破疑团,觌面更无回互。 布毛吹起塞虚空,刹刹尘尘皆显露。 果能直下便承当,何异灵山亲嘱付。 颂 古世尊初降王宫瞿昙生下便惊群,争似云门一棒亲。 尽道五更侵早起,谁知更有夜行人。 勘 辩大都安讲主来参。 师问:讲主讲甚么经? 答云:《金刚经》。 曾于无所从来,亦无所去处得个省处。 师曰:既是无来无去,因甚得到这里? 答云:便是无来无去底。 师云:即今在甚么处? 答一喝。 师云:下喝行拳都且止。 四大分散时,向何处安身立命? 答云:尽大地哪里不是自己? 师云:忽遇劫火洞然,大千俱坏时如何? 答云:我到这里却不会。 师云:六祖不会,破柴踏碓。 达摩不识,九年面壁。 你不会,见个甚么? 答云:我只是不会。 师云:瞎汉,请坐吃茶。 跋虚谷和尚法语径山虚谷和尚示庆禅人法语,举赵州访一庵主,入门便问:有么有么? 庵主竖起拳。 州云:水浅,不是泊船处。 又访一庵主,问:有么有么? 庵主亦竖起拳。 州云:能纵能夺,能杀能活。 便礼拜。 庵主既然一般竖拳,因甚么肯一不肯一? 若从这里分辩得出,许你具衲僧正眼。 师云:山僧有六十棒,前庵主竖起拳,有杀人刀,无活人剑,好与二十棒。 后庵主竖起拳,有活人剑,无杀人刀,也好与二十棒。 赵州因甚不肯前庵主,肯后庵主,也好与二十棒。 虚谷和尚教他自领出去。 △楚山琦禅师解 期选佛场开定祖机,辨明邪正在钳锤。 禹门浪暖风雷动,正是鱼龙变化时。 即今众中莫有冲波激浪者么? 问答不录。 师以拂子打一圆相云:机前一着,觌面全提。 复击禅床一下云:句外一言,和声揭露。 个里不许停思顾虑,岂容开口分疏? 只饶眨得眼来,剑去久矣。 纵是佛祖到此,也只得攒眉有分。 何也? 盖非言路所通,亦非心识所测。 若是个英俊衲僧,向未举以前,自当点首一笑。 是故祖师门下,法应如是。 嗟观近世以来,人心不古,禅学之者,不务真参实悟,唯是接响承虚。 以觉识依通为悟明,穿凿机缘为参究,破坏律仪为解脱,夤缘据位为出世。 以致祖风凋弊,魔说炽然。 塞佛法之坦途,瞽人天之正眼。 使吾祖教外别传之道,于斯而委地矣。 故我大觉释尊,于二千年外,已识尽众生心病。 预设多种奇方,于无渐次法中,曲垂修证规则,不过只要诱引当人一个入路。 故经云:末世众生,希望成道,无令求悟,唯益多闻,增长我见。 又云:众生未悟,作何方便,普令开悟? 佛令结制安居,克期取证。 过三期日,随往无碍。 故知结、解之有时也。 且如即今诸大德,于九十日中还曾证悟也无? 已悟之者置之勿论,如其未悟之者,则此一冬不免又是虚丧了也。 若是个本色道流,以十方法界为个圆觉期堂。 也莫论长期、短期,百日、千日,结制、解制,但以举起话头为始,若一年不悟参一年,十年不悟参十年,二十年不悟参二十年,尽平生不悟,决定不移此志,直须要见个真实究竟处,方是放参之日也。 故先哲所谓一念万年,岂虚语哉! 遂举起拂子召众云:还知这九十日内参究的消息落处么? 不见世尊道:居一切时,不起妄念。 于诸妄心,亦不息灭。 住妄想境,不加了知。 于无了知,不辨真实。 个里明辨得老瞿昙得失誵讹处,要证圆觉不为难矣。 设或未能见彻,切忌依语生解。 幻叟今日不辞饶舌,试为诸人颂出:猛火铸成金弹子,当机捏碎又浑囵。 等闲失得俱拈过,风送潮音出海门。 示秀峰居士夫念佛者,当知佛即是心,未审心是何物,须要看这一念佛心,从何处念起? 复又要看破这看的人毕竟是谁? 这里有个入处,便知圆悟禅师道:不是心,不是佛,不是物,是个甚么? 故祖师云:心同虚空界,示等虚空法。 证得虚空时,无是无非法。 所言心者,非妄想缘虑之心,乃虚明圆湛、广大无相之心也。 三世诸佛之所证,证此心也。 六道众生之所昧,昧此心也。 诸佛由悟而证,号曰菩提。 众生因迷而昧,故曰烦恼。 在圣不增,在凡不减。 得之不有,失之不无。 迷则业缘,悟名佛性。 盖知迷悟在己,得失非他。 当知此心旷劫至今,本无生灭,原非染净。 孤光皎皎,脱体无依。 妙用真常,廓周沙界。 无形状可见,无声响可闻。 虽然无相,无相不宗。 虽曰无声,无声不应。 是一切色相之根,乃一切声响之谷。 色空不二,动静一如。 法法虚融,尘尘解脱。 是知心有则法有,心空则法空,心邪则一切邪,心正则一切正。 若了此心,法亦不有。 心法既无,则一切是非名相皆空。 是非名相既空,则山河大地,色空明暗,直下与当人自性心佛觌体混融,了无隔碍。 居士于此果能信入,则与从上佛祖所证所得更无差别,复何凡圣迷悟得失之可论哉! 设或未然,亦不用别求玄妙,厌喧取寂。 但将平日所蕴一切知见扫荡干净,单单提起一句阿弥陀佛,置之怀抱,默然体究。 常时鞭起疑情:这个念佛的毕竟是谁? 返复参究,不可作有无卜度,又不得将心待悟。 但有微尘许妄念存心,皆为障碍。 直须打并教胸中空荡荡无一物,而于行住坐卧之中,乃至静闹闲忙之处,都不用分别计较。 但要念念相续,心心无间。 久久工夫纯一,自然寂静轻安,便有禅定现前。 倘正念不得纯一,昏散起时,亦不用将心排遣,但将话头轻轻放下,回光返照,看这妄想昏沉从甚么处起? 只此一照,则妄想昏沉当下自然顿息。 日久坚持此念,果无退失,蓦忽工夫入妙,不觉不知一拶疑团粉碎,历劫尘劳当下冰消瓦解,只个身心二字亦不可得矣。 于这不可得处豁开顶门正眼,洞彻性空源底,自当点首一笑,始知涅槃、生死、秽土、净邦,俱为剩语,到此始信山僧未尝有所说也。 更须向真正钳锤下搂空悟迹,掀翻窠臼,然后证入广大甚深无碍自在不思议解脱三昧境中,同佛受用。 以斯治国泽民,则可以垂拱无为而坐致太平者矣。 以此超脱死生,则应用施为而无可无不可也。 居士其尚勉之! 示月庭居士夫格外真机,难容凑泊。 初参之士,必假筌蹄。 所谓梵语阿弥陀佛,此云无量寿。 佛者,觉也。 觉即当人之自心,心即本来之佛性。 是故念佛者,乃念自心之佛,不假外面驰求。 马大师所云即心即佛是也。 或谓即心是佛,何劳更念佛乎? 只为当人不了自心是佛,是以执相循名,妄生倒惑,横见生死,枉入迷流。 故劳先圣曲垂方便,教令注想观心。 要信自心是佛,则知念佛念心,念心念佛。 念念不忘,心心无间,忽尔念到心思路绝处,当下根尘颖脱,当体空寂。 始知无念无心,无心无念,心念既无,佛亦不可得矣。 故云:从有念而至无念,因无念而证无心。 无心之心始是真心,无念之念方名正念,无佛之佛可谓无量寿佛者矣。 到此觅一毫自他之相了不可得,何圣凡迷悟之有哉! 只这不可得处,即识心达本之要门,乃超生脱死之捷径。 居士果能于此洞彻自心源底,始信火宅凡居,即为西方安养。 举足动足,无非古佛道场。 溪光山色,头头彰紫磨金容。 谷韵风声,历历展红莲舌相。 尘尘契妙,法法该宗。 不即不离,心心解脱。 于斯领旨,管取一笑而无疑矣。 居士其尚勉乎哉! 机缘法语次日性空首座入室参扣曰:昨蒙和尚开示济川首座蒙山三关话。 弟子虽获与闻,心犹未了,幸望和尚别垂方便。 师云:照前问将来。 空云:蟭螟虫吸干沧海,鱼龙虾蟹向何处安身立命? 师曰:长安路上金毛卧。 曰:水母飞上色究竟天,入摩醯眼里作舞,因甚不见? 师云:五凤楼前铁马嘶。 曰:莲湖桥为一切人直指,明眼人因甚落井? 师云:明月照见夜行人。 曰:请师一颂以为究竟。 师云:好与痛棒! 曰:棒则弟子甘领,领则望和尚垂慈。 师乃呵呵一笑而为颂曰:当机把断圣凡津,拟议知伊屈未伸。 欲识蒙山端的旨,垂钩意在钓金鳞。 师云:会么? 空遂作礼而退。 僧宝金山者,入室参礼次。 师乃问云:面南观北斗,低首看青天。 此语明甚么边事? 曰:和尚合却口好。 师云:未在。 曰:瞒别人即得。 师云:差别用处,非智眼不能无惑。 子欲洞明佛祖真宗,须具透关正眼。 未审如何是透关正眼? 山振声一喝。 师云:具得正眼,当明向上一机。 如何是向上一机? 曰:青天日当午。 师云:犹未梦见在。 曰:木人拈玉线,石女度金针。 师云:从上佛祖不传之妙,子作么生领会? 山近前礼一拜。 师云: 转身一句速道将来。 曰:雨添山色秀,风来竹影移。 师拟拈拄杖,山乃一喝,拂袖而去。 师云:放子二十棒。 山复回身近前合掌曰:谢和尚垂慈,深锥痛扎。 师云:子虽有滔天之浪,且无湛水之波。 山又叉手默然。 师云:如是如是。 山遂作礼。 僧问:有佛处不得住时如何? 师举起手中拂子。 僧云:无佛处急走过又作么生? 师放下手中拂子,云:会么? 僧云:不会。 师云:两头不着,千圣难窥。 这个且置,只如古人道:藏身处没踪迹,没踪迹处莫藏身。 意旨如何? 僧云:不即不离。 师云:不即,不即个甚么? 不离,不离个甚么? 僧拟对,师打一拂子云:这虚头汉。 僧无语。 师宴坐室中,有胜上座者从外入来。 师云:是谁? 胜云:某甲。 师云:作么? 胜云:佛殿里拜佛来。 师云:佛向你道甚么? 胜云:不曾道。 师云:你头不曾点地那。 胜云:下下点地。 师云:又谓不曾道。 胜云:某甲会也。 师云:你会个甚么? 胜云:吐露太分明。 师便喝。 胜拟对,师云:拄杖不在手,放汝二十棒,出去。 天溪凝上座来参。 师云:不用之乎也者。 父母未生前,亲切道一句看。 凝云:千圣觑不着。 师云:觑不着的是甚么? 凝云:父母未生前。 师云:为甚么觑不着? 凝云:为无踪迹。 师云:既谓无踪迹,说甚么觑不着? 你在无踪迹处窠臼。 这个且置,只如烧了撒了,你向甚么处安身立命? 凝云:青山重叠叠,涧水响潺潺。 师云:我不问你青山叠叠,涧水潺潺。 毕竟烧了撒了向甚么处安身立命? 凝云:日用分明常显露。 师云:这虚头汉,脚跟尚未点地在,说甚么显露不显露? 凝乃触礼一拜。 师云:亦未在。 凝又拟开口,师咄云:你再乱道,辟破你口门。 凝礼谢而退。 有僧扣师云:不是心,不是佛,不是物,毕竟是个甚么? 师与僧一掌云:你道是个甚么? 僧拟开口,师以手掩其口。 僧于言下悟旨。 师因消遣,至韶古音关房,以拄杖扣门三下曰:关主在么? 韶曰:他不曾有出入,谁云在不在? 即开门见师,乃触礼一拜。 师曰:此犹是奴儿婢子之事。 请关中主相见。 韶乃叉手默然。 师曰:此则沉寂默去也。 韶曰:师适来问甚么? 师曰:问汝关中主。 韶曰:唤作寂默得么? 韶遂呈偈曰: 只此寂默非寂默,非寂默中非亦绝。 渠侬目面已呈师,动静何曾有区别。 师曰:恁么则子不在关内耶? 韶曰:弟子见师亦不在关外。 师以手拍关门一下曰:怎奈这个何? 韶拟对,师叱曰:汝但于心不生分别,只个门户亦无所有。 门户既非,则谁在关内,谁在关外耶? 虽然,理则如是,亦不可越他世谛规矩,尤不可违其自己志愿。 正好向这无分别无内外处,竖立脊梁,全机坐断,彻底掀翻,囫囵嚼破,一一从自己胸襟流出可也。 曰言曰行,可以模范后学,抑不负其己灵也。 子其勉而进之。 三载出关之日,拄杖子再为汝勘过。 韶遂作礼。 行 实师讳绍琦,楚山其字也。 姓雷,唐安人。 九岁出家,初从玄极和尚,最后谒东普无际和尚得法。 正统六年,再见东普。 普问:子数年来住在何处? 曰:我所住廓然无定在。 普曰:汝有何所得? 曰:本自无失,何得之有。 普曰:莫不是学得来者? 曰:一法不有,学自何来? 普曰:汝落空耶? 曰:我尚非我,谁落谁空? 普曰:毕竟事若何? 曰:水浅石出,雨霁云收。 普曰:莫乱道,只如佛祖来也不许。 纵尔横吞藏教,现百千神通,到这里更是不许。 曰:和尚虽是把断要津,其奈劳神不易。 普曰:克家须是破家儿,恁么干蛊也省力。 既退。 至晚,复召入诘之曰:汝将平昔次第发明处告我。 楚山悉具以对。 普曰:还我无字意来。 曰:这僧问处偏多事,赵老何曾涉所思。 信口一言都吐露,翻成特地使人疑。 普曰:如何是汝不疑处? 曰:青山绿水,燕语莺啼,历历分明,更疑何事。 普曰:未在,更道。 曰:头顶虚空,脚踏实地。 普召弟子鸣钟集众,取袈裟、拂子,以授楚山。 ○袾宏曰:所云以提起话头之日为始事,一年不悟参一年,乃至十年、二十年、三十年,尽平生不移此志,直至大悟方名罢参。 至哉言也! △性原明禅师小 参灵隐入院,至晚小参:欲识佛性义,当观时节因缘。 时节若至,其理自彰。 是故达摩大师十万里西来,不立文字,直指人心,见性成佛,谓之教外别传。 于是二祖求个安心法门,师云:将心来,与汝安。 祖云:觅心了不可得。 师云:与汝安心竟。 冬瓜印子一印印定了也。 然师资契会,千载难逢。 山僧今夜小参,禅客问话,现前一众,坐立俨然,岂不是时节因缘? 时节因缘既尔,毕竟佛性义在什么处? 莫是在觅心了不可得处么? 莫是在与汝安心竟处么? 若道在 觅心了不可得处,是埋没二祖。 若道与汝安心竟处,是辜负大师。 到这里不可容易,直须明自本心,见自本性,未明明取,未见见取。 若也明见不了,缁素不分,一生只成得个颟顸佛性,儱侗真如。 这般汉,腊月三十日到来,手忙脚乱,如个落汤螃蟹相似,无人替汝。 光阴迅速,各自勉旃! 复说偈曰:年登六十一春秋,只合投间待死休。 不料业风吹到此,又同衲子结冤仇。 浴佛上堂,举药山俨禅师因遵布衲作殿主,浴佛次。 山问:汝只浴得这个,还浴得那个么? 遵云:把将那个来。 山休去。 师云:者一个,那一个,一一从头都浴过。 药山布衲谩商量,仔细看来成话堕。 成话堕,转誵讹。 拍禅床云:武林春已老,台榭绿阴多。 佛诞上堂,举世尊才生下,一手指天,一手指地,周行七步,目顾四方云:天上天下,唯吾独尊。 真成大人相,不是小儿嬉。 云门云:我当时若见,一棒打死与狗子吃,贵图天下太平。 要作老胡种族,直须恁么始得。 法昌云:好一棒,太迟生。 未离兜率,脚根下便与一锥,岂到今日? 虽然如是,大似贼过后张弓,将谓胡须赤,更有赤须胡。 黄面老子故是末上卖俏,似乎旁若无人。 云门、法昌虽则见义勇为,争奈剑去久矣,尔方刻舟。 以主杖画一画召众云:还会么? 一把柳丝收不得,和烟搭在玉栏杆。 碧峰和尚阇维,奠茶:五台山拾得来,诚非凡种。 关西子没头脑,却是灵根。 唯兹一味清茶,荡涤众生热恼。 只如则川抛下茶篮,仰山撼动茶树,毕竟明甚么边事? 度盏云:踏翻生死海,靠倒涅槃城。 龙山次韵龙山吾兄瘦无肉,度量汪汪几千斛。 看他小小现神通,弹指遍游诸佛国。 枯禅久甘藜藿肠,节身不在餐枫香。 顶[宁*页]一着超言义,二三四七空搏量。 从古风颠称普化,格外玄机未为蹉。 等闲打出觔斗来,传得师真能几个。 而今痛自韬其光,卧云深处开岩房。 是非荣辱我何有,二时粥饭还如常。 乳虎已有食牛气,况是亲从道场至。 入门未辨主与宾,辄问西来祖师意。 水之冰也蓝之青,当阳哮吼人皆惊。 豁开自己神通藏,剖破微尘出大经。 永嘉作歌唯《证道》,凡圣两途俱净扫。 曹溪一宿归去来,珊瑚枝上日皓皓。 净慈次韵十里平湖一镜开,六桥险峻滑如苔。 直饶不滞程途者,到此依然吃跌回。 行 实师讳慧明,字性原,别号幻隐。 生于元。 父项,母陈氏。 七岁发疽,忽失所在。 求得之,则曰:四童子舁我至此。 识者知师为天神所祐矣。 未几出家。 后谒竺元道公于仙居紫箨山。 又谒径山元叟端公。 端问:东岭来? 西岭来? 师指草鞋曰:此是三文钱买得。 端曰:未在,更道。 师曰:某甲只如此,和尚作么生? 端云:念汝远来,放汝三十棒。 师乃悟其旨。 久之,遂罄底蕴。 曰:才涉思惟,皆为剩法。 洪武十九年示寂,寿六十九,夏五十八。 △雪庭 禅师请 益僧问云门:不起一念还有过也无? 门云:须弥山。 幸遇此僧,当机不荐,蹉过云门。 直至于今,拦街塞巷无存放处。 此僧若也下得一语,道:某甲这里安放不得,且请和尚掇过一边。 非唯自己千古之下作个自在快活闲人,抑且拶得云门忙手忙脚,撒了收不得,收了撒不得,岂不丈夫? 然虽幻寄与么,也是劳神不少。 且道还有安放处也无? 自代云:看取云门道底,古潭清典座等,各为旷大劫来一段真光,埋没于业识茫茫,念起念灭,黑闇深坑,欲求提挈。 且此事如人凌万仞悬崖,须要亲能撒手始得。 又不见道:不是一番寒彻骨,争得梅花喷鼻香。 其或不然,又劳幻寄将冰清玉润白藕池中,拖泥带水,栽个业种子去也。 履今向去,但只时中一贫如洗,赤洒洒看个父母未生以前哪个是我本来面目? 吽! 及尽今时一念,从始至终,务要历然讨个分晓。 不可向轻安省力处纯熟现前,以当消遣时光。 决定向这父母未生已前哪个是我本来面目话头上,不管得力不得力,昏散不昏散,密密提撕去。 看他疑情顿发,如烈焰光中忽掷茎茅片雪,欲觅来去之踪了不可得。 正当恁么时,设起一念觉照之心亦复如是。 那时摸着娘生鼻孔,始信云门道不起一念须弥山。 磕破虚空脑盖,筑折混沌眉毛,争怪得幻寄道某甲这里无安放处。 珍重勉之! 拈 古沩山灵祐禅师侍立百丈次。 丈问:谁? 师云:某甲。 丈云:汝拨炉中有火否? 师拨之曰:无火。 丈躬起深拨,得少火,举以示之曰:汝道无,这个聻。 师由是发悟礼谢,陈其所解。 师拈云:家贫家富,父子方知。 花落花开,春风不顾。 应时应节则是,未免傍观者哂。 呵呵,老不歇心,少不努力。 行 实师自谓:吾生幻寄浙省仁和。 桂姓。 父讳征,母徐氏。 兄弟三人,吾最后。 以景泰丙子年生。 毁齿丧父。 患痘风,双目短视羞明,抱疾弗瘳。 梦中感金神教使出家。 母兄不允。 姑随善友逐邪师苟延岁月。 至年十五,虽克勤昼夜体究孜孜,唯益邪解。 成化癸巳间,闻四川休休翁寓郡城仙林寺,以礼参请,一见契合,始得出家,受持无字公案。 十七剃染,随侍黄梅。 心切太过滞沉寂之境。 座元勉以看教。 因阅《楞严》于一毛端,现宝王刹有疑。 成化乙巳,寓常州江阴乾明寺,忽睹万佛国金碧峥嵘于眉宇间,会得毛端现刹之句。 始知幻寄两间,如梦如旅。 又明年,因咏黄鹂,忽逢作者云:此句法未得意在言外之趣。 由此茅塞泮然。 信口道云:多情自信惜春光,飞入园林锦绣乡。 记得小窗惊我梦,满庭红杏带斜阳。 遂和永明《山居律诗》。 弘治戊申除夕,忽闻钟声,数年行履处于此活脱,信口道:圆响心非闻,大千同一照。 抹过上头关,更不存玄妙。 乙卯,休休翁应湖南净寺请,予复依附,日逐询究,乃蒙印可。 夫幻即寄之踪,寄乃幻之迹。 幻起寄亡,全寄是幻。 幻逐寄生,全幻是寄。 翳目生华,山河大地。 华翳不生,空真实际。 幻之寄之,诚哉儿戏。 △古音琴禅师开 示纵遇开示,一时难悟。 要假话头,逼开心慧。 工夫日久,日磨千炼。 如鸡抱卵,暖气久蒸。 忽然一日时节到来,或遇因缘触发,心目方得开悟。 古云:是花各有开时节,春兰秋菊不同途。 凡作工夫,当离喧闹,截断众缘,屏息杂念,单提本参话头。 至于行住坐卧,苦乐逆顺,一切时中,不得忘失。 念兹在兹,专心正意,切切思思,念念自究,返观自己这个能追能问底是个什么人? 若能如是下疑,疑来疑去,疑到水穷山尽处,树倒藤枯处,拟议不到处,心忘境绝处。 忽然疑团迸散,心花朗发,大悟现前。 顿见自己本来佛性,一段风光非从外得。 若得真有此见处,更要求觅高见宗匠决择邪正,不可以此便休。 如此才名入门,才名得地。 坐中所见善恶,皆由坐时不起观察,不正思惟,但只瞑目静坐,心不精采,意顺境流,半梦半醒,或贪著静境为乐,致见种种境界。 夫正因做工夫者,当睡便睡,一觉一醒,便起抖擞精神,挪挲眼目,咬住牙根,捏紧拳头,直看话头落在何处。 切莫随昏随沉,丝毫外境不可采著。 念佛警策一句阿弥陀佛,宗门头则公案。 譬如骑马拄杖,把稳生涯一段。 不拘四众人等,持之悉有应验。 行住坐卧之中,一句弥陀莫断。 须信因深果深,直教不念自念。 若能念念不空,管取念成一片。 当念认得念人,弥陀与我同现。 便入念佛三昧,亲证极乐内院。 莲胎标的姓名,极功之者自见。 亲见弥陀授记,便同菩萨作伴。 自此出离娑婆,一路了无忧患。 直至无上菩提,永劫随心散诞。 依得此道归来,决定成佛不欠。 开 示夫真参实悟者,非在念得一句佛熟而致,非在持一万法、无字公案日久自然而致,非在长坐不卧苦碍睡魔而致。 何故? 在人正念正气而感致也。 大抵要具观察慧力,念念自疑自攻,直至攻化日久,尘劳屏息,净体现前。 忽然随机激发,大悟本来,通身是佛,更不许你分心分性,自然得个安乐田地。 如若一法不明,亦用辩明。 一理不通,亦用参通。 无恶不去,无善不修,无功不完,无理不辩,方成圣道。 假使悟明本体之后,便休歇去,不能通达化门文物者,古人谓之堕在百尺竿头,落于二乘小果,终不能至一切智海。 故大觉云:悬崖撒手,自肯承当。 绝后再苏,欺君不得。 岂虚言哉! 又未审作工夫从甚处起,甚处得半,甚处了毕。 有此喻者,我方信之。 晃兄曰:正如此问,方可与汝说之。 大抵人之佛性各各皆有,只因无佛智慧破除烦恼,所以不得机缘相合,见在情尘所缚。 譬如世间造酒,虽有米水,大用面力多。 若无曲力攻化,终不成酒。 人之佛性喻米,福缘喻水,然虽有性有福有缘,若无大智大慧内攻内化,终不成佛,只名凡夫。 大凡作工夫之人,务将平生是与不是悉皆丢在一边,只持一句本参话头,自疑自问,自问自疑,自逼自追,自攻自究。 不许求人说破,不许依义解明。 务要句下精通,命根顿断。 如此昼三夜三逼将去,年久月深,忽日心不思量,口中自然流出一句二句或四句八句应机合格语。 此名聪明境界。 大凡悟道之人,皆从聪明境过,不可便认。 依前逼将去,忽日信口道出百千偈颂,却如通身是口。 切莫放下,正好用工着力。 如造酒相似,大沸后直倒澄方止。 人作工夫,直至聪明境过,大悟现前。 频将古人一千七百则公案,无一不勘明,无一不了当。 直至无禅可参,无佛可修,无法可疑。 乃至头头上达,物物上通,信口道来,皆合古格。 那时不了自了,不休自休,不待放下而自休歇。 如人到家,不愁路也,方名工夫到家之人也。 行实师闽兴贤人,父蔡姓,母黄氏,二十七出家。 余不载。 ○袾宏曰:劝念佛偈甚好,冗句裁出。 △笑岩宝禅师上 堂举世尊升座,文殊白槌话。 师乃曰:不忆黄面老子当时也知有这个时节,争奈未遇知音。 往往义学云:世尊升座,文殊白槌。 乃是作家相见,师资倡和。 盖不知文殊多口相席,打令赃诬一上,大煞放过。 山僧今日也不教伊做处,亦不独为。 贵欲求个知音出来,与伊把臂共行,宁不为之好事? 遂拈拄杖云:有么有么? 时有僧出作礼。 劈脊便打云:多口作么? 僧云:某甲一言也未发,何为多口? 师复打云:再犯不容。 翌日上堂云:昨举世尊升座公案未圆,未能解得诸人惑,未能令诸人与世尊把臂共行。 何谓? 若是知音作者,才恁么,便解不恁么,然后没交涉,直教两头撒开,中间放下,自然活卓卓底随处作主,如水投水,似空合空,佛祖不能知,鬼神莫能测。 设到此地,要与世尊握腕,犹间一线道在。 如欲豁通这一线道,须是更听山僧重宣一偈云:佛身等空座称身,何曾升也何曾下。 文殊睹影生狂华,引得儿孙成话把。 下座。 拈 古举佛果勤、佛鉴勤、佛眼远,同侍五祖至夜深,祖云:各下一转语看。 佛鉴云:彩凤舞丹霄。 佛眼云:铁蛇横古路。 佛果云:看脚下。 祖云: 灭吾宗者,克勤是也。 征三人之语,还有优劣也无? 若道无优劣,五祖何以恁么道? 若道有优劣,什么处是优劣处? 开 示诸佛与众生唯是一心,更无别法。 悟者心能转物,物物皆归自心,即是诸佛。 迷者背心向物,妄随物转,即是众生。 是故诸佛与众生唯是一心,更无别法。 且我释迦文佛未成正觉时,于雪山六年苦行,静虑功极,至午夜举头见明星出,豁然大悟。 彼当时悟个甚么? 悟者,惺也。 只是惺得自己本有之心,不从人得,本来现成,本来常住。 随即普观大地一切众生,个个具有如来常住真心、成佛种性,只因妄想执著不能证得。 遂运慈悲普度一切,便有四十九年所说言教,非真实也,皆不得已。 见诸众生疑多信少,不能直下大信自心,生起万差,不免应病与药,引众权而归一实。 又恐一切众生随语生解,认著言说,堕于教网,后复升座不发一言,唯拈起青莲花一枝,默顾四众,欲人人当下直明本心,觌面亲会。 不意大众依然蹉过。 独有迦叶动容微笑,会合本机,便付法立为第一祖。 展转相传,至于第二十八祖达磨尊者,观见此土众生有大乘根器,遂航海西来,直指人心,见性成佛。 不立文字,不用能巧,唯一直心,当下自契。 大众! 即此便是从上以来,佛佛祖祖,共一切众生直悟一心见性成佛底样子也。 行 实师云:予金台世族也。 父吴门,母丁氏。 弱冠出家,礼大寂能和尚为师,后遍参知识。 修进、开悟、行道因缘,备载《全集》,恐繁不录。 ○袾宏曰:予游京师,参遍融、笑岩二师。 次年二师俱示寂。 融师一味实心实行,无著述传世。 岩师隐柳巷,罕接见人,有《笑岩集》四卷,今撮其少分云。 附 录《宋景濂学士集》中诸师碑铭,袾宏采其少分,以纪圣朝盛事,不致淹没故。 古鼎铭禅师师讳铭,临济十五世孙。 四坐道场。 将示寂,谓其徒曰:观世音持莲华至矣。 安坐而逝。 火化,舌根、齿牙、数珠不坏,五色舍利无数。 国史危先生为之碑。 有《四会语录》行世。 雪窗光禅师师名悟光,字公实,姓杨氏,号雪窗,成都之新都人。 以三昧力入智慧海。 初说法于白马寺,已而住育王、天童,四会说法。 虞文清公赞谓:佛果一枝,凤毛麟角。 洪武十四年记。 南堂欲禅师师讳清欲,字了庵,南堂其号也。 姓朱氏,台之临海人。 住开福、本觉、灵岩三刹,有《三会语录》也。 径山悦空禅师悦空颜公,以东屿正嫡,住昆山东禅,转吴门万寿,升虎林南屏,遂陟双径。 有《四会语录》。 先师王文献公现宰官身敷宣般若,与禅师为方外交。 松月印公称师之道高于圆照、佛照云。 ○袾宏曰:《四会语录》今无存,松月亦未知何许。 而曰道高于圆照、佛照。 夫二公岂易及哉,而曰过之? 更俟贤者考正。 佛光照禅师师幼龄,中夜坐禅,母推使仆,辄达旦不寐。 后出家,参云居泉公,昼夜系念。 一夕松月下,闻流泉声有省,往白泉公。 泉公俾诣古林。 古林问:子明知四大五蕴是生死根本,为何入此革囊? 师拟议,林以锡杖击之,豁然悟入。 住清凉十五年,退隐东堂,影不出山。 寿八十五,僧腊七十。 逝七日,颜貌明润,顶犹暖。 舍利如珠玑云。 璧峰金禅师师讳宝金,姓石氏,号碧峰,生杭之永寿县。 六岁出家,遍参讲肆。 参如海真公,寝食为废。 随公摘蔬,忽凝坐不动。 后入定,累日不起。 尝坐树下,溪水横至,人意师溺死。 越七日,蒸坐如平时。 一日听伐木声,汗如雨下。 求证于公,公印可之。 洪武二年,召至京,极蒙恩赐。 师示疾,上亲洒宸翰,赐诗十二韵。 六月四日,沐浴更衣,正襟危坐而逝。 世寿六十五,僧腊五十。 火化,五色舍利汾然,齿、舌、数珠不坏。 东溟日禅师师讳慧日,号东溟,天台赤城人。 洪武初年,召入京,奏对称旨。 后辞归杭之天竺,修西方净业。 洪武十二年七月朔日,谓弟子言:吾梦青莲华池中清芬袭人,吾殆将去乎? 四日坐逝。 世寿八十九,僧腊七十。 师对王公大臣,未尝出一软媚语。 至于诱进后学,温然如春阳云。 孤峰德禅师师讳明德,号孤峰。 十五为僧。 谒竺西坦公,公问:何来? 曰:金鹅来。 又问:金鹅山高多少? 师曰:无见其顶。 竺西斥之。 一日举世尊拈花因缘,师闻之,忽有省。 又谒净慈晦机熙公,公问:什么人,恁么来? 师云:胡张三,黑李四。 又谒双林明极俊公、竺田霖公,群疑冰释。 洪武五年二月二十七日坐逝,世寿七十九,僧腊六十二。 火之,顶骨不坏,舍利累累出灰烬中。 有《四会语录》行世。 又 附高丽普济禅师答李相国书既曾于无字话提撕,不必改参也。 曾参无字,必于无字有小因地。 切莫移动,切莫改参。 但于二六时中,四威仪内,举起话头。 莫待几时悟不悟,亦莫管有滋味无滋味,亦莫管得力不得力。 拶到心思不及,意虑不行,即是诸佛诸祖放身命处。 ○袾宏曰:此语录,万历丁酉福建许元真都阃东征,得之朝鲜者,中国未有也。 元真携原本还闽。 仅录其一篇云。 发布时间:2025-02-12 08:10:46 来源:藏经阁 链接:https://www.vipfo.com/book/8461.html